血浓于水：

中国科学院上海有机化学研究所和药物研究所在建所过程的一段往事

----中国科学院上海有机化学研究所建所70周年庆祝会上的致辞

蒋华良

2020年10月18日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

首先我代表中国科学院上海药物研究所衷心祝贺中国科学院上海有机化学研究所建所70周年！

今天，群英荟萃，热烈庆祝中国科学院上海有机化学研究所建所70周年，我很荣幸应邀参加本次庆祝大会，并代表兄弟院所致辞。

回顾历史，才能有利于未来的发展。中科院上海有机所和药物所发展过程中曾经有过融合，这段融合史，是我们两所共同的基因，一直延续传承至今，并将继续传承下去。我今天的发言，主要讲述这段很少有人、特别是年轻科技工作者知道的历史往事。

国立北平研究院药物研究所旧址，现为科学出版社大楼。

这段历史发生在我们两所的创始所长庄长恭先生和赵承嘏先生之间。上海药物研究所于1932年在北平建立，1933年搬迁到上海，隶属于国立北平研究院。抗日战争期间，药物所以中法大学名义留在法租界内继续工作。1939-1942年庄长恭先生任药物所研究员，与赵承嘏先生建立了深厚的友谊。1942年庄长恭先生赴昆明担任国立北平研究院昆明药物研究所研究员和代所长，国立北平研究院的两个药物研究所，一南一北，遥相呼应。1945年10月，抗战胜利后，庄长恭先生在重庆给赵承嘏先生写了一封信，并抄录了庄先生上海亲戚写给他的一首诗，表达了对国家命运的担忧以及对老朋友的思念之情：

作客天南应几秋，蓬飘又复到渝州。

天寒倍觉离家久，岁暮更添去国愁。

劫后乾坤余血泪，灯前身世等蜉蝣。

陪都叶落西风里，一夜相思已白头。

1945年10月24日庄长恭先生写给赵承嘏先生信的最后部分原件复印件

1949年11月，新中国成立不久，在原中央研究院、北平研究院等研究机构的基础上成立了中国科学院。中国科学院效仿中央研究院的做法，成立科学工作委员会，赵承嘏、庄长恭等都被聘为化学组委员。根据钱三强等人制定的研究所初步调整计划，中央研究院的化学研究所和药物研究所筹备处，以及北平研究院的化学研究所和药物研究所，合组为一个有机化学研究所，及一个物理化学研究室。所址设在上海。11月13日，科学院副院长竺可桢至北平研究院结晶研究所与药物研究所，会见朱洗、陆学善及赵承嘏。竺可桢告诉他们：“科学院接收人员旬日可到，但接收后未必即将各所归并，必须详加考虑，方始着手。”赵承嘏向竺可桢提及庄长恭：“谓其有机化学之成就为国人第一，希望其能回药物所主持（工作），赵个人年迈（时年65），而曾广方则只宜做药厂，不宜研究，且他晚间仍忙于管理新亚药厂，实非所宜也。” 1950年1月18日，竺可桢先生与庄长恭先生交流，告以科学院拟定的调整化学所的方针，将中央研究院的化学研究所、药物所筹备处、北平研究院的化学所及药物所合并为有机化学研究所，请他来主持（工作），另设理论化学研究室，由吴学周主持，地点定在上海。庄长恭先生赞同此项办法，但他以为应推赵承嘏先生出面主持。但赵承嘏先生年迈且因在日本占据时期有人疑心其与日本人合作（这实际上是一个冤案，还影响了他1948年中央研究院院士评选，后被澄清），故实不相宜为所长。

在中央研究院药学筹备处及其负责人曾广方的问题上，庄长恭与上海军管会文教会的李亚农出现分歧，3月20日，钱三强与竺可桢谈各所所长问题，再与郭沫若商定，列上了药物化学研究所，所长赵承嘏，并拟曾广方为副所长。该名单旋即送文委转呈政务院请予任命。5月20日，正式任命名单中，唯有药物化学研究所未获通过。作为弥补，有机化学所设置药物化学研究室，赵承嘏任室主任，人员、经费等独立。11月20日，赵承嘏函请科学院将有机化学研究所“药物研究室”改为“药物研究所”。1951年9月24日，药物研究所筹备处成立，12月22日，临时院务会议通过赵承嘏担任筹备处主任，1953年药物所正式恢复成立。

1949年12月药物所编制了员工名册及财产清单，成员有研究员赵承嘏、庄长恭，副研究员高怡生，助理员翁尊尧，练习员王友梅，练习生吕荣清等。其中庄长恭请假，高怡生前往英国留学，全所实际仅4人。以前药物所所史是这样描述的：“新中国成立后，由于药物所在册人员仅4人，人数太少，被并入有机化学研究所”。实际的历史我刚才已经讲过了，在科学院决定建立有机所前，庄长恭先生是药物所的研究员。值得一提的是，1952年8月，中国科学院评定出首批特级研究员8人，两位老先生同时入选，其余6人为华罗庚、钱三强、贝时璋、钱崇澍、冯德培、赵忠尧。这批特级研究员资历深，学术成就突出，都是我国现代科学的主要奠基人或主要学术带头人，在科学界享有很高的声望，也比一级研究员和后来学部委员有更高的学术荣誉。1955年，庄长恭和赵承嘏两位老先生同时被选聘为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院士）。1952年，在两位老先生的领衔下，有机所和药物所科研人员仿制出青霉素，技术工艺转给上海第三制药厂，在抗美援朝战争中挽救了大量志愿军的生命，列下赫赫战功（科学院院史档案中有记录）。

科学院药物所筹备处又设在新成立的有机所，并开始为药物所招聘人才，高怡生、嵇汝运、谢毓元、金国章、池志强等老一辈药物所科研人员首先在有机所工作，然后再转到药物所，我曾与唐勇所长说过，他们以及赵承嘏先生应该算是有机所的校友，当然庄长恭先生也应该算是药物所的校友。药物所的这些老先生与有机所的汪猷、黄鸣龙、黄耀曾、黄维垣、袁承业、周维善、蒋锡夔、陆熙炎、陈庆云、戴立信等老先生的关系都很好，后一辈的陈凯先、丁健、林国强等几位老师也保持良好的关系，这种友谊一直延续到我这一辈，例如岳建民和我与麻生明、丁奎岭、唐勇、马大为等关系也非常好，无论是科研工作还是管理工作，均相互借鉴，相互学习，相互帮助。令人欣喜的是，这种友谊还在延续，据我所知，药物所与有机所许多PI之间建立了合作关系。

这是一段药物所和有机所血浓于水的历史，这段历史也说明了所与所之间团结合作对所和事业发展的重要性，今天回顾一下，对我们两所未来的发展应该有所启迪。

“七十风华正是当年，扬帆起航再创辉煌。”再次衷心祝贺有机所建所70周年，祝福有机所明天更加美好！

谢谢大家！

本发言稿参考以下文献，在此表示感谢！

1. 徐晓萍, 石岩森, 厉骏, 叶阳, 蒋华良. 中国植物化学和现代药物研究的开拓者—— 赵承嘏先生. 中国科学: 生命科学, 2016：46: 238-248.

2. 刘  晓. 赵承嘏与北平研究院药物研究所. 中国科学: 生命科学, 2016：46: 890-896.

作者：蒋华良，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科学院上海药物研究所研究员